來到古代這麽久，逛過鬧市，去過青樓，去貧民區倒還是第一次。

這種地方是不被允許建在城內的。

向陽剛一走進去，就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。似乎是什麽東西腐爛了，又似乎還有什麽汗味，混雜在一起，又酸又臭，實在是讓人不舒服。

這裏的道路凹凸不平，而且十分窄小，路上雜亂堆放著磚石還有許多被人拋棄的物什，塵土漫漫，被頭頂陽光一曬，路面反射著星星點點的光芒，看起來更加臟亂了。

道路兩旁密密麻麻的並排著許多矮小的房屋。有的房屋倒還勉強可以稱之為房屋，更有許多屋子不過是幾塊木板，一張簾幕，便可以住人了。

一路來往的人很多，不時能看見衣不蔽體的小孩子在路上追逐打鬧，有面貌黝黑的婦人大聲呵斥著孩童，或是忽然一聲“砰”的摔門聲，傳來醉鬼大聲的嚷嚷。

讓人不愉快的聲音，讓人不愉快的味道，還有讓人不愉快的……視線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貧民窟忽然來了兩個衣著光鮮的人，四周行人都用奇怪的視線看著兩人。仿佛是越好了一般，一張張面孔緩緩地，緩緩地轉過來對著兩人，那目光也不知道是好奇還是嫉妒，讓向陽多多少少有點毛骨悚然，只能拉緊了花陽的手不敢放開。

要在這裏找到一個人實在是有些不容易，打聽了許久，兩人才總算是到了目的地。

這裏是整個貧民區裏面稍微僻靜一點的地方，只孤零零的散落著幾座屋子。他們要找的屋子同樣也是由木板茅草制成，四周道路被清掃的幹幹凈凈，沒有隨處亂堆放的雜物，看起來要幹凈整潔的多。

這家主人姓周。和她的房屋看起來一樣，這個女人雖然身在臟亂的環境之中，卻將自己收拾打扮的幹凈大方，未施半分脂粉，卻依然楚楚動人。

如今乍然見到陌生人，女人路出膽怯的表情，等聽兩人說完來意之後，就更加惶恐了。

看來晚青沒有說謊，這個女人的確是和徐閑庭有些什麽關系。

周氏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兩個人，下唇被咬得泛白，惶惶不安的開了口：“不知兩位來找小女子到底何事之有？”

還不待兩人回答，又見著木門一開，幾縷陽光漏了進來，有個脆脆的聲音傳了過來：“娘，今天是不是——”

話沒說完，剩下的一半就沒了聲音。

門口出現了個俏生生的小姑娘，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，看見屋中還有別的什麽人在，立刻露出戒備的神色來。

“娘，他們是？”

周氏趕緊道：“他們是來查你徐叔事情的，秋兒你去泡兩杯茶來。”

女孩應了聲，又看了兩人一眼，轉身出了門。

花陽這才微微笑道：“夫人和令千金兩個人住在這裏麽？”

“是。”周氏點點頭，提起自己女兒，露出半愁半喜的表情來，“那孩子父親去得早，我們母女兩沒了依靠，為了生活下去，只好搬到這種地方來，幸好秋兒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。”

向陽也笑道：“她的確是個漂亮的孩子。”

提起自己的兒女來，不管是誰，表情都會柔和下來。看起來周氏已經放松了不少。

花陽問道：“夫人與徐大俠經常見面？”

周氏楞了楞，不自在的別過眼，看向右上方，支吾：“倒也不是經常見……他偶爾會過來……”

看來這個“偶爾”就是“經常”了。

向陽接口問道：“如此，徐大俠過來的時候，都是為了什麽事呢？”

“什……什麽事？”周氏看起來有些緊張，“也不是什麽大事……就是問問我們母女兩過的好不好，需不需要幫助什麽的。”

只是這樣？

不過想想也能明白，周氏和徐閑庭果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的話，又怎麽可能會告訴別人。看她這副期期艾艾的樣子，便已知道□□。

花陽微微一笑，岔開話題：“夫人一個人要養活一個家，應該很不容易的吧？”

周氏楞了楞，點頭：“是……”她看起來滿面愁容，“我這個年齡已經不適合當什麽丫鬟了，別人憑下人也都喜歡找些年輕力壯的男人。我原本打算去當個老媽子，但是也被那家的夫人給……”

向陽點頭表示理解。

周氏年紀其實並不大，二十五六歲，放在現代正好是別的公司最看好的年齡，但是放在古代……她本人長得又漂亮，當老媽子顯然也不合適，不被當家夫人打出來才怪。

花陽皺起眉：“如此說來，徐大俠也幫了不少忙才是。”

周氏微微變色。

她一個女人，沒有工作，還能怎麽賺錢？

想明白這層關系，向陽看周氏的目光立刻變了：“不知道夫人和徐大俠究竟是什麽關系？”

周氏看起來有些慌亂，急急道：“我……我和他沒什麽關系，如兩位所見，我家很窮，我要養一個孩子著實是有些困難。徐……徐大俠是個好人，一直都有幫助我們母女二人……”

向陽揚了揚聲音：“只是幫助？”

周氏頭垂得更低了：“是……我，我們都很感謝他。”

對於渣男和小三向陽一向都沒有好臉色，更何況，這個女人接受的“幫助”還是從徐夫人那裏拿來的錢！連青樓裏的晚青都比她強！向陽冷冷看著她：“徐大俠死的那天，你在哪兒，在做些什麽？”

她這審問別人的樣子卻是有板有眼的，花陽忍住笑，不開口了。

周氏霍然起身，身體微微發抖：“你們……你們懷疑我？”

向陽面無表情：“這是例行公事，你老老實實回答就行了。”

對於向陽這副樣子，周氏似乎有些惱怒，卻看一旁的花陽閑閑看著屋外，似乎完全不在意，只好又將怒氣吞下，道：“二十日的時候，我一直在家，左鄰右舍都可以證明。”

這個倒是好打聽。

向陽轉身看向花陽，依然沒什麽好氣：“該問的都問了，走啦。”

花陽哭笑不得。

片刻後，他站起身來，對面有忿忿的周氏點了點頭：“冒昧打擾，實在是抱歉。”

向陽幹脆拉住他頭也不回往外走：“走啦！”

走在回去的路上，她依然滿肚子不高興：“連晚青都因為知道自己花了徐夫人的錢而把徐閑庭給打回去，這個女的怎麽這麽惡心！”

“……”

“想當然的就拿別人的錢來花，也不怕帶壞小孩！”

“……”

“古人不是都講究一個氣節麽，她簡直是傷風敗俗！”

“……”

被她抓著的人沒有任何回答，向陽瞪他兩眼，沒好氣：“所以說男人沒幾個是好東西，明知道別人品行有問題，還巴巴上去和別人說話！”

她說著，還翻了個白眼。

花陽摸著耳朵苦笑：“是是是，……教訓的是。”

……

向陽忽然沒出息的臉紅了一下。然後立刻別過臉，不饒他：“我告訴你，少學著徐閑庭那套，你看他還不慘麽。”

花陽受教般的跟著點頭。

她依然喋喋不休：“你看那個周夫人，接受了徐閑庭那麽多幫助，我瞧著她一點感激的心思都沒有，感情是覺得理所當然了……”

哪知，花陽卻忽然停下了腳步。

她原本就是拖著他往前走，他一停下，她立刻也跟著停了下來。

花陽側過身，雙目半瞇，目光微動。

向陽轉臉看去，不遠處只有幾個玩耍的孩童罷了。她不由有些莫名：“你怎麽了？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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